刀正富：花腰傣土陶的守护人

在巍峨的哀牢山脚下，有一个美丽的花腰傣村寨——土锅寨。土锅寨因千百年来制作花腰傣生活中常用的器皿土锅而得名。在这个村子里，大部分人都会制作土锅。傣族土陶制作技艺的市级代表性传承人刀正富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。近30年来，他用自己的双手把花腰傣土陶的制陶技艺发扬光大，成了土锅寨里名副其实的“土锅大王”。

近日，记者走进了土锅寨，与刀正富近距离交流，听他讲述花腰傣土陶的历史及他的土陶人生。

打破“传女不传男”的传统

9月的戛洒，还有着些许的闷热感，记者走进土锅寨的“正富土陶工艺坊”时，刀正富正手拿陶泥盘条塑形。

长久以来，少数民族的民间工艺与制作在他们的生产、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，花腰傣的土陶自然也不例外。记者查阅资料发现，花腰傣的制陶工艺，历史上就有着古老的传统。资料显示，花腰傣的先民生活中所用的器皿，大多都是土陶。

关于花腰傣土陶制作的起源，刀正富告诉记者，在土锅寨一直流传着的说法是：旧时有人在南恩河边打柴，休息时便随手拿起河边的泥巴捏着玩，捏着捏着就捏出了锅碗一类的形状。之后为了让这些锅碗变得更结实，他便点火来烧。烧好之后，这人便用锅烧水煮汤，用碗喝水喝汤。结果发现，这些器皿用起来极其方便，煮出来的汤更是味道鲜美。土陶自此诞生，土陶的制作技艺也被流传了下来。虽然这些土陶有土锅、水壶、土碗等一二十种，但因它们的形状大多类似，又以“土锅”最为有名，村民们把锅、碗、盆这些土陶器具都通称为“土锅”，“土锅寨”也是因此而得名的。

在戛洒镇，只有土锅寨周围的黏土适合烧制土陶，因此土锅寨的村民便都开始烧制土锅。因为生活困难，很多村民都买不起基本的生活用品。所以他们烧制土陶一开始是为了解决自家的日常生活需要，剩余的就会拿去与周边村寨的村民交换，获取其他的生活物品。“寨子中的老人们都说，土锅寨烧土陶的技能，就是为了生活才有的。”刀正富说道。

长期以来，土锅寨的土陶烧制技艺的传承，已经形成了传统，那就是传女不传男，都是以婆传媳的方式传承的。“这倒也不是有什么规定，主要是我们花腰傣人都是男人下地干活，所以，一直以来这门手艺都是女人在学，我的手艺就是跟母亲学的，我母亲也是跟着我奶奶学的。”刀正富说道。虽然有着传女不传男的习俗，但刀正富因为实在喜欢制陶，加上身体原因，便打破了这个传统。

时至今日，花腰傣土陶制作到底是不是如传说中那样起源的，已经无法考证。但千百年来，这项技艺的确被土锅寨的村民用双手传了下来。

原始古朴独特的制陶工艺

在采访中，记者了解到，刀正富因为自小生活在土锅寨，可以说是玩着泥巴长大的。从13岁开始，刀正富便开始学习制陶，在近30年的时间里，他不只得到了母亲及村中老人的教导，更得到了多位省内专家的指导。经过深入地学习和实践，现在的刀正富，不只掌握了花腰傣土陶的制作工艺，更掌握了许多其他种类的制陶技巧。

土锅寨的土陶，看着朴实无华，正如花腰傣人平实温良的性情一样，但它的制作工艺却并不平凡。

刀正富烧制土陶的工艺都是原始的手工操作，使用的工具有木板、木棒、刻刀、对窝等。

在制作土锅一两个月前，刀正富便要与妻子一起到山上把不夹腐质、不含砂石的黏土搬运到家里，放在阴暗的角落风干。黏土风干后，刀正富和妻子便要将这些黏土放入木质的对窝中舂细，然后用筛子将其中的杂质和粗粒土筛去，余下质量较好的土再放入对窝中舂细。这样重复三四次以后，出来的土就是质量极好的陶土了。之后把这些土掺水揉、摔，直至和出黏度适中的陶泥。和好的陶泥放在房屋的一角，用湿布盖住，待用的时候取来便可。

刀正富的“办公桌”极其简陋，木制的小桌子和小板凳，桌上有小泥板及几把宽窄不一的刻刀。记者只见刀正富随手切下一坨陶泥，将陶泥置于案桌上捏成圆饼的形状，片刻就做出了陶器的底部。紧接着，刀正富再切下一块陶泥搓揉成泥条，然后以左手掌为依托，右手拿起泥条，与陶器的底部粘结起来，然后一圈一圈的向上盘塑，直至塑出陶器的雏形。随后再把陶器移到手动的拉坯机上，一手转动拉坯机，一手将陶器捏的更加匀称。待陶器外观基本匀称时，刀正富便拿起旁边的鹅卵石磨制陶器的内部，同时另一手拿起木拍轻拍陶器的外壁，让它更加结实光滑。

此时，还需刻制外观纹饰。刀正富向记者介绍，如果是稍大的陶器，他会用刻有花纹及文字的木板拍上纹饰；若是小型精巧的陶器，刀正富便会用刻刀，一刀一刀的刻上纹饰。说着，为了向记者展示，刀正富便拿起架子上的一个土锅半成品操作起来，一勾一画间，不大一会功夫，土锅上的精致花纹就呈现出来了。在经过多次的捏塑、敲打、刻制纹饰后，土锅的主体已经完成，至于盖子、手把等，用同样的方法盘条塑形粘结即可。

制成的陶器，置于架子上1至3天，待陶器晾干，便可以烧制了。在土锅寨，烧土陶的方法也是有讲究的，通常是在露天的场地烧陶。在空地上，先铺一层晒干的稻草，撒上一层草灰，将阴干的陶器半成品置于干草上，用干稻草把陶器包起来，再撒上一层草灰或粗糠，就可以烧制了。烧制的时候，需在堆好的陶器上先放一层稻草，再加一层柴，柴上又是一层草，这样多层叠加后，就可以点火了。柴都烧尽后，便是一层厚厚的柴灰包裹着陶器继续烘烤，经过柴灰10余个小时的烘烤后，一件件烧得坚硬的土陶成品便会展露出来。

采访中，刀正富跟记者强调，花腰傣土陶的制作，不论是盘条塑形、刻制纹饰，还是烧制成品，所使用的都是最为传统的工具，依靠的也都是花腰傣师傅们多年积累的经验，多年如此。所以刀正富只用手动的拉坯机，从不曾使用方便又省力的电动拉坯机，他说：“我们用手动的拉坯机，就算拉出来的形状并不是特别的完美，也是极好的，这‘独一无二’正是我们花腰傣土陶最让人喜欢的地方。”

花腰傣的土陶，功效极佳。以水缸为例，若是其他材质的容器，盛水放置于强烈的阳光下，很容易就会升温。但土陶不同，用它盛水置于阳光下，长时间也可保持水温不变。此外，刀正富还向记者介绍，其实早在三百多年前，戛洒的汤锅就是用土锅来煮的，土锅煮的汤锅肉味很独特，所以当时汤锅在戛洒及周围的集镇都很有名。很多人到戛洒都要吃一次汤锅，甚至当时还有了“到了戛洒不吃汤锅非到戛洒”的说法。

产业发展技艺传承有希望

刀正富坦言，花腰傣土陶粗略来算只有舂土、盘条塑形、烧制这几道工序，可细算下来，大大小小足足有几十个步骤。整个制陶的过程极其复杂烦琐，非常磨炼人的性子，所以过去村里的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再做土陶了。

刀正富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坚持着。早些年，他做的土陶主要是土锅一类的生活用品，但销路不畅，收入不容乐观。近年来，戛洒镇的游客渐增，刀正富也转变思路，开设了“正富土陶工艺坊”，开始做一些花腰傣民俗风格的土陶工艺品。在“正富土陶工艺坊”的展示区里，记者看到了鱼篓形状的花瓶、玲珑精巧的花腰傣土掌房、竹烟筒形状的台灯等栩栩如生的土陶制品，可谓琳琅满目。这些陶器的价格从几十元到几百元甚至上千元不等，兼具实用性与观赏性的花腰傣土陶工艺品，渐渐成为戛洒的特色旅游商品。

刀正富说：“时代在变化，人们的需求也在变化，我也必须学会变化，学会适应时代。这些陶器都是用花腰傣传统的手工技艺做出来的，同时融入了现代元素，才成为了实用又好看的艺术品。”

2016年，新平县开始对花腰傣土陶产业进行扶持，建设民俗文化陈列馆，将傣族传统制陶技艺申报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，并培训本土人才，组织土陶制作户到各地学习参观，不断进行技术革新、研发创新，开拓市场，力图打造新平陶文化高地。因此，近两年来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重拾这门手艺了。

刀正富也会收购村民们制作的陶器，批量销售。他告诉记者，来购买土陶工艺品的人大多是昆明、红河、大理等地的游客。他还在家里增设了“土陶体验室”，给游客提供体验服务，采用多种方式吸引游客，传播土陶文化。

如今，刀正富不仅自己坚守着土陶的制作技艺，他还将这些技艺毫无保留地教给村里喜爱制陶的村民。据刀正富介绍，他11岁的儿子也在课余时间开始制陶，现在已基本掌握了制陶技巧，能做一些造型简单的陶器。

搭乘着旅游的这趟快车，土锅寨的土陶制作渐渐走出早前面临失传的窘境，繁荣发展指日可待。